rotary

云雨传说（八）

肖时钦瞳孔微缩，他观战数场，对周泽楷的战力有了大致估算。不曾想，对方尚且留有后招。但……做得到吗？以凝液中期的境界炼化极品灵器的三十六重禁制，达到完全驾驭的程度？倘若只是开发出七八成威力，人型傀儡应该能够抵御。

情势不容肖时钦多做揣测，很快他便见证分明。

周泽楷飞身跃起，人在半空，银枪抖落寒星点点，飘摇又似梨花簇簇。短短数十息间，刺、挑、缠、拨，攻击不离傀儡的眉心、双目、咽喉、周身穴道。迥异于百兵之王霸气横扫的套路，他将所有力量凝于枪尖，招招直指要害，式式点钢透甲，每一击都有荒火碎霜之力加持。

肖时钦苦笑，何止驾驭……这般的精准控制，简直炉火纯青。

人型傀儡全无痛感，亦无畏惧，饶是肢体多处洞穿，依旧缠斗不休，死战不屈。

肖时钦退后三步，一声长叹，叫道：“我认输。”

他毫不怀疑，再战下去，哪怕周泽楷始终找不到傀儡的关窍所在，也能将其全数摧毁。

那样的损失对于雷霆来说，太过肉痛。

周泽楷在肖时钦叫停那刻便收了攻势，枪尖堪堪停在人型傀儡气海穴外寸许处。

发招容易收招难，这一下肖时钦心服：“多谢足下留情。”

周泽楷静默了一阵，开口道：“很精巧。”

他在肯定肖时钦于傀儡术上的造诣。

用以驱动傀儡的灵石到底安装在何处？

这个问题还重要吗？肖时钦摇头。对方是以力破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巧无用。

这才是真正的无解啊……枪王。

 

“我说王杰希，再这样打下去有意思么？看热闹的都累了。你看你看，就在你后面，刚刚又走了两个人。”

“你想怎样？”

“不如你认输吧！”

“做梦。”

“做梦有什么不好，看你老气横秋的样子！”

王杰希也承认，跟黄少天再这样打下去很没意思。

佛主在上，他还没办法彻底拍死话痨让人间清净无垢。

“我数一二三，同时罢手如何？”王杰希拟出意见。

“好主意哈哈哈哈！我来数我来数！一、二、三——”三字喊出的同时，幻影无形剑大招上手。

“黄少天！”

“没上当嘛。就说你老气横秋，偶尔天真点不好吗？天真点你会发现世间别样美好。”

“受死吧！”

这一年的王杰希青春鼎盛，还未能对黄少天的无赖挑衅无动于衷。

 

这场比试，终是喊了一二三，喊的人是微草的治疗之神，方士谦。

凝液境前三既出，久战无益。

化晶期名次也落定。微草进一位，蓝雨退一位。

“魏老大输了吗？没用的老鬼！”回转松五斋的路上，黄少天不高兴地嚷嚷着。

等一进屋，迎头看到魏琛疲惫神色，面容老去十岁似的，黄少天吓了一跳。他不住地说：“魏老大你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你，你等我以后替你报仇啊。什么斗神拳皇繁花血景统统不在话下，打倒微草堂！”

方世镜拉着他，轻声道：“少天，你魏老大想静静。”

放平日里，黄少天肯定不愿罢休，要嬉皮笑脸回上一句，静静是谁，想他干嘛。

现在……黄少天半蹲在魏琛膝前，软下声来：“魏老大，我们明天回蓝雨啊。我想回溪山城了。”

“嗯。”魏琛抬手赶他：“准备去吧。回头有赏。”

“好嘞！”

 

这一夜残月弯弯，几人欢喜几人愁。

魏琛闭目，忆及演武场战罢，方士谦与他的对话。

“以药力强行提升境界，后患颇多，再进阶恐怕艰难。”

“这点道理老夫岂会不知。逆水行舟，身不由已。总要把蓝雨支撑到小鬼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吧。”

“有时候在想，被你我寄托了过多期许的后辈，是否责任太重。”

“你怕王杰希担不起微草？”

“笑话。”

“笑归笑，还想多护着他几年呐。”

“老魏你啊……那小鬼会是蓝雨的利剑。”

“彼此彼此。王杰希也会是微草的支柱。你可以瞑目了。”

“滚。跟个老对头真情实感我也是醉了。”

“哈哈，有机会请你一饮溪山城的千日醉。”

轮回那小子也是好的，魏琛失笑，若然当年顺了小坏蛋的心意去招揽，轮回掌门会跟他拼命吧。

 

轮回正在招揽贺武的人。

贺武门老大苦口婆心地说：“小江啊，为什么要另投他派呢？你要是去霸图我二话不说了，人往高处走。轮回能比贺武强几分？”

最强未必最合适。老大如此眼光，可见还不如轮回的炼丹师。

“今日你也见了，轮回年青一代有周泽楷在，谁去不被压过一头？”

要没有周泽楷，轮回可能真不比贺武强几分。

“以你九灵脉的资质，又有雷灵根属性加成，在贺武是稳妥的核心弟子。假以时日，我这掌门的位置也跑不了你的。”

在贺武做到掌门又能怎样呢？

贺武老大见江波涛没回应，他一拍大腿，自以为是地下了剂重药：“多年交情，我再卖个内幕给你。轮回的张益玮你总听过，让周泽楷逼走了。在这么个强人底下，你确信能混出来？”

张益玮走了有十年，那时周泽楷刚拜入轮回门下吧。轮回野心挺大啊，正合我意。

不管贺武老大怎么说，江波涛始终一张安定闲适的脸。

最后贺武老大泄了气，松了口：“走吧走吧，走出我贺武的门，往后也别回头了。”

“好。”江波涛笑道。

跟这人说话，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绵里却藏着针，是不动声色容易轻忽的可怕。贺武老大没脾气地想。

 

“周泽楷周泽楷。”

又轻又快的声音透过晚风传进来。周泽楷放下一只傀儡机关兽，这机关兽有山猫大小，是比试结束后他自一名雷霆弟子手中高价购入的小玩意儿。雷霆内门所制的傀儡的确远比市坊上流通的那些精细机巧。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不出意外见着黄少天坐在一株老梅桩子的枝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叶子，揪了一地绿树叶。焚琴煮鹤之类有伤风雅的事，黄少天估计没少干。

“进来？”还是找我出去？

黄少天身影一晃，没见如何动作，人就翻进室内，大喇喇地坐到椅子上。

什么时候这人才肯从正门走进来呢。周泽楷有些苦恼。

这点苦恼好似金秋凉风中恼人的桂花香，能甜进心里去。

黄少天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盏，灌了一口。

“香雪茶？霸图的待客之道真正省事，就地取材。去内门张新杰拿菊花茶招待。王杰希住在竹七坊，喝的竹叶茶。我们待的地方是松雾茶。”他一通闲扯，才转回正题：“我来跟你道个别，明日一早启程回去了。唉唉，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以后去轮回瞧你好不好？”

周泽楷想说好，但又想起黄少天以前也说过再来看他，然后跑去了很远很远的溪山城，杳无音讯。

“不好。”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黄少天敲打着椅背，叫道：“昨天也是，一句话不说地跑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啊？”

周泽楷低了头，半天才说：“好。”

他也想问黄少天是什么意思。

好吧，周泽楷知道黄少天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啊。

为什么从这人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声偏偏都像在招惹，让人又爱又恨，恨得想咬他一口，咬到他痒痒的。

咬哪里好呢，脸上？鼻子上？还是此刻仍在不停开开合合的嘴巴上……

 

黄少天拿出块蓝幽幽的玉牌，说道：“我放了一缕神念进去，你通过它就能感应到我的情况啦。”

“嗯。”周泽楷兀自出着神。

黄少天不乐意了：“你的呢，主动点啊。”

“哦。”

阻止了周泽楷翻找储物袋的举动，黄少天拽了拽颈子里的红绳，拽出那块羊脂白玉，努努嘴：“存这里吧。”

你不取下来我要怎么存。

周泽楷怔了一怔，干脆把黄少天拉起来，凑得近了，让他把胸前的白玉举高，贴至自己额前，注入神念。

“嗯嗯，好了，收到收到。”黄少天飞快地取回白玉，胡乱塞进衣内，动作快得好像怕人抢一样。

“走了走了，别送，再会。”

周泽楷不及挽留，他已经脚步不停穿窗而出。

不过弹指间，窗口又露出黄少天的脑袋。

那人说话跟往日里一般地又急又快，风风火火。

他说：“周泽楷，不许和别人双修啊。”

 

这回是真走了吧。

周泽楷靠向椅背，黄杨木的椅面上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周泽楷举起手掌，掩住滚烫的面颊。

他想黄少天其实什么都明白。

那个小坏蛋，就是故意地招惹他。

周泽楷真后悔刚才没咬人。

 

TBC

一不小心腻腻歪歪的地方写多了。喻队下一章肯定出来。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