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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传说（十四）

 

“不曾收到任何消息。”梁易春也是神色大变，“是我失职。”

往日里掌门召唤索克萨尔只有一个可能——强敌临近。

黄少天撑着桌面，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怪你啊大春，你我都心知肚明能在不惊动易春阁消息网的情况下进入蓝雨内门的强敌只能是真丹期的老怪。”

黄少天越说越快，也越发镇静，“这几率微乎其微——是内门变动。”

梁易春身为外门弟子，对内门之事不便置喙。

黄少天作下判定的同时，人移向窗外，“魏老大有事。我先行一步。”

这人在自家地盘也不肯走正门么。

周泽楷站起来，对梁易春点了下头，跟了出去。

梁易春见惯了黄少天飘忽诡谲的身法，反正从来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却从未见过有人翻窗的姿势，如闲庭信步一般从容安稳。

 

黄少天全力催动飞剑，他并不沉默，简直一刻不停地给周泽楷介绍蓝雨的风俗典故。

周泽楷听了一会，发现不大对劲，同一个地方黄少天重复说了三次，迷路似的。可见他口中所讲，与脑中所想，完全不一样。

“黄少天。”

“传说在两千多年前，这里海天茫茫，遍地荒芜……”

“黄少天。”

“有五位仙人身穿五彩衣服……嗯？周泽楷你想说什么？”

“索神。”

“你想问索克萨尔的事情？”黄少天定定神，说道：“大家都说他是白云山神，以索神呼之，因为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白云山一切的鬼怪精灵都依附于他。你信吗？”

“不信。”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是术士的幻术。鬼怪精灵也是他们召唤出来的。

黄少天笑了笑，当年魏琛向他吹嘘索克萨尔的时候，他也是一句“我不信”。

“他是佛心魔胎，上古有位佛门大拿，渡天劫时法体被异度魔人趁虚而入，不幸走上魔道，造成生灵涂炭。佛心为战胜魔体，不得已选择自戕，坐化后掉下一粒舍利。这舍利借了白云山的灵气，长成了这般……”黄少天想了想，“怪物。这是魏老大的说法。你听着玩儿罢。”

周泽楷猜他是想说妖孽。

在有关索神的故事里，他每一次被召唤都伴随着强敌的陨落。

联系术士擅长的那些，周泽楷差不多可以肯定。比起白云山神的传说，他更倾向于——索克萨尔拥有诅咒之力。

蓝雨掌门通过某种契约来交换索克萨尔的咒杀能力。

“底牌。”周泽楷模糊地说出他的判断。

黄少天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但我不愿意去揭。我不想知道魏老大为什么选在这时候翻牌。”

他不在的时候。

“交托。”

和我想得一样。

黄少天几乎呻吟了一声，他说：“周泽楷……你能不说实话么。”

能。

周泽楷不说话了。

他单单牵起黄少天的手，鲜有的冰凉，于是他握紧了点。

 

天南第一峰，摩星岭，魏琛的居所。

方世镜守在摩星岭下，一刻前，他收到黄少天返回蓝雨的消息，就在想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

眼下的情况不难说明，难说明的是，他隐瞒了魏琛的离去，连去向也没能问出。多年相交，老友走得太决绝。

黄少天没跟方世镜要解释。

他是话最多的一个，也是最懂得何谓一击必杀的一个。

他直指重心：“方师叔，山顶的是喻师兄？”

“呃……是啊，你知道啦。”

“魏老大还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啊。”

“……”

在方世镜的印象里，这孩子还从没有过这般肃然又萧索的模样。

“我上去看看喻师兄的情况。”

“好。去吧。”

没等黄少天再开口，周泽楷便道：“我在此等你。”

 

“是汝在召唤？”

“晚辈冒失。”

“付得出代价就不算冒失。付不出再为汝之冒失献上生命吧。”

“晚辈想与索神签下契约。”

“汝能通过死亡之手召唤吾，想必是蓝雨要修改契约者，魏琛的精神力经不起多次抽取了。将汝神识注入死亡之手，吾检视满意契约随时可以改签。

“请。”

“彬彬有礼的继承者……完全不似魏琛风格。”

 

黄少天赶到时，正目睹这一场仪式。

索克萨尔迫人的姿颜笼在其黑色兜帽的阴影里，额间可见梵文法印，五彩刺青沿着眉峰与双颊蔓延。嘴唇薄紫，灰发如霜，白皙手腕上缠绕着朱砂佛珠。

佛之清圣，魔之邪肆，诡异融合，既慈悲又残酷。

他放开死亡之手，开口道：“不堪一击的弱小，海纳百川的广博。矛盾体，有趣。如果不是三灵根，吾甚至可以考虑认汝为主。”

“索神抬爱。晚辈当尽力而为。”

妖孽，黄少天想。

十年前他见过一次索克萨尔，在刀锋峡谷。

仅是灵压就让他无法站稳的化晶后期妖兽，在索克萨尔转动的念珠间，精魂都未能逃逸。魏琛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也让他意识到召唤索克萨尔的代价。

“不是让你少惹祸端吗？混蛋小鬼。”

黄少天难得没有回嘴，他气焰全无地说：“以后要是再召唤这妖孽，我替你护法。”

“叫索神！”

……

在长久的以后，每当索克萨尔施咒，他都会持剑在侧。只是他护卫的，永远不会是那个他所敬重的，为之许下承诺的人了。

这是黄少天没有说明的一部分。他心属周泽楷，也不可能对其泄露蓝雨的底牌——索克萨尔是核心也是薄弱。

周泽楷自有判断。

连黄少天也觉得奇怪，周泽楷脾性宽厚，不玩心计，在战场与厮杀中，却有远胜常人的敏锐触觉。

此生若为敌，无解。

 

索克萨尔隐入死亡之手前，向黄少天看了一眼，道：“变强了嘛小鬼。”

黄少天没好气地说：“别学魏老大讲话。”

“关心吾之护法的成长。”

“谁是你的护法？！”

“吾徒？”

“……请叫我黄护法！”

“哈。”

徐景熙目瞪口呆地看着索克萨尔忽然间宛如掌门附身的言行，连丹药都忘记交给喻文州。

还是黄少天问：“喻师兄无事？”

喻文州摇头道：“还好。”

黄少天有些词穷，为这人不显山露水，又责无旁贷的态度。“辛苦了。”

“幸不辱命。”

黄少天对他抱拳一礼，复下山而去。契约的详情黄少天不会去问，他明白的是，宿主的神识越强，提供给索克萨尔的精神力越多，咒杀会越可怕。魏琛留下的这副重任，将由喻文州一肩担起。

而他为利刃，守蓝雨城池安稳，护蓝雨弟子周全，是各司其职。

 

周泽楷见黄少天孑然下山，不言不语，便知魏琛当真离开，不由有些失望。

方世镜跟他闲话半天嘘寒问暖，只字不提掌门近况，一个劲要他在蓝雨多待些时日，直到黄少天走到近前才住口。

周泽楷最后点头道：“我照看他。”

方世镜大感欣慰，总算有回复了。

其实，周泽楷一直插不上话罢了。方世镜身为长辈，他又不好打断的。

领周泽楷回洞府的路上，黄少天彻底沉默下来。

听雨峰不高，山势陡峭，峰顶平坦，似被剑芒横断。半山许多芭蕉，扶疏似树，阔叶红花。

周泽楷拉住黄少天，指了指芭蕉花，认真道：“可以吃。”

“烫一下。”

“去涩味。”

黄少天睁大眼睛，周泽楷是想……跟他聊天吗？

这话题起的，太奇葩了啊。你好歹也是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回趟家就带了烟火气吗。

黄少天终于笑了出来，他故意板起脸说：“还能治心悸。”

“试试。”周泽楷去折了花来。

黄少天扯下一片直接吃。

“生食，没用。”

黄少天堵上他的嘴，“甜的，你尝尝。”

“涩。”

黄少天憋着口气，吻得气势汹汹。

周泽楷没啥反应，准确地说，周泽楷没有像往常，热情绵密地回应黄少天。他只是柔顺地接纳，更像在安抚。

黄少天退开一点，舔舔牙尖，又问：“现在呢？”

“不甜。”

这家伙是跟我较上劲了吧！

 

回到洞府，黄少天把人往寝室里拽，拉扯得衣衫凌乱，束发散落。

折腾半天，黄少天不动了，反正周泽楷也不动。

他瞪着周泽楷说：“你不想跟我双修？”

“想。”

“那还等什么？”

“还没提亲。”

黄少天气笑了：“我现在赤条条一个人，你跟谁提亲？”

“……”本来是要跟你师父提亲的呀。

而且不是赤条条一个人。

“你有我。”

“你本来就是我的！”黄少天口不择言，说完才恨道：“被你绕昏头了。”

周泽楷这时才笑起来，抚上黄少天的眼角，那飞扬的一处此刻泛着红，他说：“你不开心。”

“嗯。”黄少天终于服软，他拉过周泽楷的手，按在胸前，“这里闷闷的，疼。”

他腰带已解，襟怀敞开，触手处一片光滑肌肤。

周泽楷就那么规规矩矩地按着，也不揉一下。

黄少天吸了吸鼻子，靠在对方身上，“我不敢跟你爹妈提亲，他们会难过。”

“魏老大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很久，我总想着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可以跟他磨，总会同意的。哪怕有一天他变成没用的老鬼，不再是神通广大的蓝雨掌门，也永远都是我师父啊……”

“嗯。”周泽楷亲了亲他的脸，涩的，不甜。

他们年少相逢，感情懵懂，那时周泽楷想的是，愿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这一生，都不要有丝毫的不开心。

 

多年以后周泽楷花了不少功夫，才解释清楚这想法。

黄少天亢奋地跟他在榻上亲热了半宿。

然后他问黄少天，你呢。

黄少天眼底全是笑意，脸上偏偏扮出几分轻佻来，他勾着周泽楷的下巴，喊，媳妇儿。

第一次见到周泽楷啊。黄少天陷入回忆，面上说不出的柔和，那一天，他见到这个人，想的是，原来真有这般的钟灵毓秀。

那样的少年心情，该是叫恋慕，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这个人。

 

TBC

 

这章拖了好久，怎么写都不对，跪了。

索神的形象是按霹雳家的袭灭天来脑补的，努力掰正索克萨尔的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