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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接到电话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黄少天语气很轻松，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废话，比如晚饭吃了没有晚饭吃的什么，想我了没有记得多想我最好做梦梦到我，早一点休息不要熬夜……

周泽楷“嗯”了几声，忽然问道：“在哪里？”

黄少天略微停顿了一下，立刻接道：“在家里啊。忙活了整天一到家就给你打电话啦。周Sir这是在履行男朋友的责任查岗吗？哈哈哈哈。”

“今天……工作还顺利？”

“嗯嗯嗯，问题解决了。”

“哦。”

两边同时沉默下来，黄少天那边很安静，周泽楷能听到他细细的呼吸声。

周泽楷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黄少天说：“那晚安？”

“晚安。”

既然问题解决，黄少天明天应该是空闲的。可他没有进一步的邀约。

所以……事情并不如他所说般的顺利。

周泽楷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沉吟片刻，便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锐百无聊赖地盯着监控，漫漫长夜值班闲得快要发霉。

好容易有手机铃响起，他兴奋地抓起来，不管是谁都要聊个十块八块的。

一看来电显示，方锐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试探着开口问：“喂喂，周泽楷？”

“是。”

“我靠真是你啊。今天吹的什么风你居然会打电话，一定是龙卷风。”

“帮忙定个位。”

“算到我今晚轮值了是吧。公器私用！哥不是这么公私不分的人，工作时间不接私活。唉，值班苦啊，饥寒交迫，最近想吃XX居的香辣蟹，再来只油烫鹅就更好了。”

“可以。”周泽楷报出一串手机号。

“OK。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了。”

那边随即响起键盘输入声，半分钟后，周泽楷收到了坐标。

“说起来大晚上你不当值查什么人啊，我总觉得这个手机尾号蛮眼熟的……5353……我杀我杀？”

“谢谢。”

“这么快挂了三分钟还不到呢。”方锐嘀咕了一句，手贱地往自己手机里输入刚才查询的号码。

然后，特警队的值班室内传出怪叫：“靠！是黄少天！”

 

方锐立马不困了，他火速回拨周泽楷：“喂喂喂，快跟我讲讲，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查黄少天？咦，你开车了？”

“嗯。”

“嗯”是神马意思？！

方锐满腔八卦之心，如野火熊熊蔓延不可收拾，“你赶去干嘛？捉奸？他泡了你的妞？你们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共同的妞？我靠你挂我电话！”

方锐再接再厉地打过去，“别挂别挂，我不想吃香辣蟹了。我是说我请你吃香辣蟹。随便吃。只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客气。”

“什么不客气，哥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方锐对着再次挂掉的手机喊道。

 

“老林，我快要死了。”

“别怕，死了这一条，还剩下八条。”

“没用的，好奇心害死猫。”方锐握着手机虚弱地说。

他勉强振奋精神，复述了今晚发生的灵异事件，并且讲出自己的判断。

林敬言默了一下，劝慰道：“你值班太累，想太多。”

方锐沉浸在脑补的世界里，“我在想啊，要不要窃听下黄少天的通话记录？”

呼啸组和轮回组同属一个特警队的行动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窃听周泽楷的通话记录不太好。主要是——周泽楷那个闷葫芦的电话有什么好听的，他难道会电话调情不成。黄少天话唠归话唠，好歹有点信息量啊。

“你确定？跟情报部的人玩窃听？”

特警队和情报部，作为警察系统的两大王牌部门，一般来说，大家会觉得特警队比较牛逼，但内部人士，会认为情报部更不好惹。

方锐回顾了他杰出的二十来年人生，虽然帅出了高度帅出了境界，但尚未达到清清白白毫无黑点的地步。他可不想早上刚从哪个妞的被窝里爬出来，到中午全警队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妞的三围。

情报部那帮没下限的兔仔队绝逼做得出这种事。

虽然喻文州重塑了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形象，但是，情报部的猥琐是洗不掉的，根深蒂固的，那是他们前任头头魏琛留下的传统。

和情报部的人玩窃听，这跟跑贼窝里偷东西有区别吗。

“我不确定。”方锐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精神萎了下去，他更虚弱了，“我现在好同情周泽楷的。我觉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特警队颜值之壁的艳照了。”

 

 

周泽楷找到黄少天时，他正坐在江边的护栏上发呆，手里抱了一易拉罐黑啤，拉环没有打开。

江两岸灯火辉煌，这人坐的位置恰好藏在了阴影之下。

他看到周泽楷，吃了一惊，“啊，真被查岗了。”

周泽楷严肃地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证供……”

黄少天怀疑，“米兰达警告”是不是周泽楷能说出的最顺溜的长句子。

当然现在不是怀疑的时候，黄少天说：“是我不好。我……”

周泽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道歉。

黄少天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来问罪的……还是让你担心了，抱歉。”

我也不是来听你说抱歉的呀。

“过来陪你。”

周泽楷长腿一迈，跨过护栏，学着黄少天的样儿，坐在上面。

“不想说话，也可以。”

黄少天晃了晃手中的黑啤，问道：“喝酒吗？”

“不喝。”

“嗯。我也没喝。”黄少天给他看证据，“就是觉得手上空落落的，想抓着点啥。”

黄少天向周泽楷的位置挪了挪，“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周泽楷把右手递过去。

黄少天丢下易拉罐，像捧住什么易碎的贵重物品似的，两只手包绕住，合拢，收放在小腹前。

 

“我们部门盯尤一很久了。”

“嗯。”

尤一，X城Z集团董事，地下钱庄操纵者，涉嫌多起械劫案，军火走私以及洗黑钱。

警方盯了好几年，不止情报部，商业罪案调查科、O计也在盯着，目前仍无足够的证据起诉他。

“有个新人，W大经贸专业高材生，一年前潜入Z集团，最近升到核心小组了。”

“现在他失踪了。”

失去联络48小时，情报部暗中展开了搜查。

黄少天被急召回队，动用起他能动用的所有人脉和暗线，然而一天下来毫无所获，还是找不到人。

时间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周泽楷一听就明白了。

情报部说同事失踪，那基本意味着，身份暴露，凶多吉少。

 

“人是我派的，责任在我。”喻文州一贯地大包大揽。

“这不是责任的问题。”黄少天一拳捶在梨木桌上。作为机会主义者，他很能忍耐。他能忍受线索全断、前功尽弃、一切从头再来，却永远没法习惯曾经活生生的人和因公殉职之类冰冷的字眼联系到一起。他讨厌无能为力，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能做的都正在做。你的情绪需要稳定平复，明天照常休息，下个礼拜按计划去S岛培训。”

 

“如果不做警察，他本可以有更舒适优渥的生活，有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七十年的未来可期。有时候想为什么会有卧底这种工作，人不人鬼不鬼，生难见人死难见尸……”黄少天猛然间住了口，他懊恼地咬住下唇，“抱歉，本来并不想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你。等下个礼拜，缓一缓，再去找你。”

周泽楷左手比了个数字三，然后摇了摇。

想了解你，包括负面情绪的你。

也许最初是被神采飞扬身手矫捷的青年吸引，而会失意、会彷徨、会沉郁到躲起来的那个人，也是你，也是我的。

这样的心情无从表达，周泽楷只能把右手握得更紧一些。

黄少天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度，与他十指相扣，自嘲道：“干这行以后，都不大敢跟家人一道出门。出门不会走在一起，乘个地铁还要分前后两站下。他们移民了住得远远的，我反而安心了。”

周泽楷抿了抿嘴，说：“我不同。”

“啊？”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他很少听到周泽楷用坚决强势的语气说什么话。

“很强。”

“放心。”

连续三个短句，黄少天才听懂，周泽楷在说“我很强”“你不用担心”的意思。

这个人真是……难得的不谦虚。

“我很强”什么的……好吧，和“我很帅”一样槽点满满，却无法反驳。

有资本这么说的人很少。

周泽楷的资本，毋庸置疑。

 

TBC

明天起出门玩（吃吃吃）了，没有电脑，下周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