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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无论那枪王的身份还是脸都太有辨识度，黄少天不须介绍，只说请了适逢在S岛一起培训的周队过来帮忙。

临时小组成员纷纷向他投以致谢的目光。

过往对于枪王“the best of the best”之类赞誉有些微词的是黄Sir，他能嘀咕什么不服啊单挑啊，其他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远离高手之争方是上策，免得扫到台风尾。

 

周泽楷对夜间潜水有一种特殊的偏好，沉浸于无边无际的海洋，万籁俱寂，周围漂浮着陌生而新奇的生物，像在静谧的太空徜徉，触手可及星辰。

他生性内向，能够想象最浪漫的事，大概是和喜欢的人一道，游过玲珑的珊瑚丛、斑斓的鱼群、柔软的藻类，在糖果一样的石子间钓起小小的螃蟹，看舞动着长螯的虾子在砂砾中穿梭，共享安宁又鲜活的海底世界。

他曾想也许黄少天不会钟情这样过于安静的地方，没法实时地说话，嘴巴会寂寞。

如今想来，那个男人挨过最残酷的寂寞，是会乐意与伴侣一起，去往任何所在的。

 

眼下的工作并不允许浪漫情怀。

夜间气温只有十五度，越往深处温度越低。

人工照明破开漆黑的水域，光线苍白，无暇去顾及那些夜间活动的小生命时，海底便显得荒芜萧索起来。

周泽楷掏出军用匕首割开缠住脚踝的海藻，已经是第三次下水了。

他们分成两组，以耗完氧气瓶的时间作轮换，交替搜寻。五分钟内再无所获，这一趟又要无功折返。

他上船休息，换黄少天下水。

潜水时间越长，流失的不止体力，还有体温。

周泽楷的耐心很好，为了等待一个狙击机会，他可以原地守上三天三夜。但他看到黄少天冻得发青的嘴唇，便有几分尽早结束工作的迫切。黄少天肯定不拿这点寒冷当回事，他若独自一人，也不当回事，眼里有了对方，就成了心事。

时间在搜索中一分一秒流逝，周泽楷轻轻吐了口气，看来还得再拉黄少天下水了。

咦……

前方忽然出现了成群的小鱼，头大而尾部扁平，争先恐后游向某处。

海鲶鱼，周泽楷算是半个粗浅的海洋爱好者，他心中一动，立刻跟了过去。

鲶鱼杂食，也食腐。

循环的生物链，在某种时刻尤为残忍。

一具负了背包的男性人类尸体，面部朝下，考虑到海底的盐分与水温，根据其腐烂程度，死者落水不会超过半月。

周泽楷打出求助的灯光信号。同事的支援很快来到。

黄少天几乎不计氧耗地赶了过来。他没开始协助组员，先来到周泽楷身边，给他换了新的气瓶。黄少天在水中瞪眼的模样有些滑稽，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空气用完了还不上去，逞强什么呢。

周泽楷摇摇头，他知道黄少天会带气瓶下来。万一没带，他也能安全地浮出水面。

背包里压了些碎石，足够让尸体一两个月内飘不起来。然而对方不怕他们找到，就弃尸在北岸三公里处的浅海。

解下负重，将尸体带出水面要比救援活人容易得多，大家的心情却沉痛得想要骂娘，在海底没法出声，上了船没人愿意吭声。

机械式地商议和汇报完毕，快艇趁着夜幕的掩盖离去，海面上风平浪静，如同一切未曾发生。

 

黄少天自己那身潜水装备扔给了组员，把周泽楷的也扒了下来，换上干衣服，两位没事人似的往回走。

路上黄少天拐进一家星巴克，买了大杯装的热巧克力塞给周泽楷。

周泽楷咬着吸管双手捧着杯子喝，回到酒店，热饮剩了一半，又递给黄少天。

黄少天摆摆手，“我喝这玩意儿睡不着。你喝完就去洗澡，洗到出汗再出来。”

周泽楷犹豫了一下，“你呢？”

黄少天笑了笑，说：“吴羽策不是灌了我一杯Killer？比什么热饮都驱寒。快去快去。”

“一起？”酒店的卫浴设施相当豪华，有独立的淋浴房和巨大的按摩浴缸，一个冲一个泡绰绰有余，两不相扰。

怎么可能两不相扰呢？黄少天吹了声口哨，打破周泽楷的自欺欺人，“宝贝儿别挑战你男朋友的自制力。”

周泽楷被他轻佻的称呼雷到了，手没扶稳，门“啪”地一声合上了。

过了两秒，门又打开，露出周泽楷一张红透的俊容，“呃……手滑了。”刚才的邀请委实用尽了他一辈子的耻度，整个人窘迫得不行。

黄少天当然相信他真的是手滑，怎么会有这样腼腆到拘谨的人，还要讲礼貌，可爱得想拿床棉被捂起来谁都不许看。

又一次被挑战自制力的黄Sir说：“放心吧！我去隔壁洗澡不会冻着，一会儿来找你。”

“哦。”周Sir有点羞愧地想起来，他们是订了两间房的。

黄Sir没有沉沦在温柔乡里寻求温暖的习惯，以前那些是不喜欢，现在这个是太喜欢。他打开花洒，调高水温，直烫得皮肤泛红。他在脑中回忆出尤一几艘游艇的结构图，慢慢模拟起路线。

 

房门外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两人天亮才睡下，只想将搞卫生的阿姨挡在门外，却忘了关爱友人的江副队。

江副队早餐前来了一趟，对着牌子震惊了，随即当成没看到地去吃小馄饨压惊，他打算要两个荷包蛋，糖心的那种。

周泽楷睡到中午，是饿醒的。

黄少天靠在床头，递了手机给他，“来看看这个。”

周泽楷挨着他坐起，翻了翻新接收的几张图片。他睡了黄少天还醒着，这时候双目炯炯，显然是没怎么休息。黄少天睡眠质量不好，又拒绝吃药，睡不着也没办法。

“弹片，霰弹枪。”周泽楷判断道：“16号口径，M1927。”

“不愧是用枪的行家。贯穿伤，剩余这枚碎片卡在了肩胛骨上。”

“这种……黑三角地区常用。”

“近战利器，杀伤力大，亡命之徒的最爱，一发能击穿8mm厚的钢板。穿避弹衣在这家伙面前跟裸奔似的。”

“嗯。”周泽楷强调起缺点，“射程短。”

经过尸检，鉴证科在R君胃部找到了一个移动U盘，里面装着Z集团的财务报表，那是学经济的人操心的事，黄少天暗测测地想，他要弄清楚的是，这帮人手上的武装情况。

血债需血偿，黄Sir宣称自己一贯睚眦必报。

周Sir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黄少天为人记恩不记仇。像他被魏琛选中，扔去蛇盟卧底，九死一生，在这期间内直属联络人由魏琛换成了喻文州。对于这位改变他人生，又中途放手的人，黄少天始终敬为师长，没有半句怨恨。

 

 

两天后。

“条子终于找到北岸了？你估计还需要多久？”尤一打开保湿盒，挑出支雪茄，将一端剪开。

沙寒凑过去替他点着，在空气中挥了挥，“跟我们预料得差不多，最迟今天傍晚找到尸体。”

“通知那边，12点收货。”

沙寒谄媚道：“他们忙了整整一个礼拜，今晚应该是最松懈的状态了。就是黑三角那边坚持要您亲自面交。”

“情报部那位王牌呢，还在开会？”

“嗯。他在S岛上借着开会的名头玩海钓、冲浪，跟个挺英俊的男人打得火热。”

“王牌卧底只有在卧底时才是王牌，一旦身份放到明面上，只是一员悍将罢了。”尤一享受着口腔与烟草接触的香氛，“悍确实是悍的，当初一个佣兵小队没能收拾掉他，再提高赏金也没人肯接单了。”

“会继续派人盯着。”

“谨慎点。”

“是。”沙寒躬身出去，关上房门，不再打搅尤一的雪茄时光。

 

“蛇出动了。”李轩作最后战前布置，“等交易结束尤一回到游艇再抓人，交火时注意保护内应。”

吴羽策低声说：“黄少天也在游艇上。”

李轩诧异道：“他去做什么？为迷惑Z集团，情报部的人不是全撤回X市了吗？”除了借调的霸图组会突袭回航黑三角的船只，使用M1927，喻文州这一招，是要回报尤一这段时日的招待了。

“特警队刚刚接到消息，Z集团隐藏的武装力量惊人，UMP45和M1927，在二十支以上。”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藏身游艇查出这些的。”李轩苦笑，却不怀疑黄少天消息的准确性，如此重火力，真贸然交上手，伤亡必定惨重，箭在弦上，也不能取消行动，“特警队得到通知——轮回组会有接应？ ”

吴羽策朝天指了指，“待命。”

李轩会意，“各单位注意，联合行动开始，行动代号，鬼泣。”

 

双方的交易异常顺利，尤一乘坐快艇返回，欲登上游艇时，撞上了缉毒组。

尤一似乎不感到意外，他放弃将自己的两路人马合并，让手下驾驶着快艇退开了十余米。快艇与游艇形成对缉毒组的包夹之势。

这笔交易利润太大，大到尤一愿意冒着再杀几个条子的风险。他又不是没杀过。他站在船头，与缉毒组遥遥相对，忽然一转身，一枪托砸在他身侧之人的后颈上。那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下一刻，尤一上了膛的手枪顶住那人的太阳穴，“内鬼这种东西，要带在身边才放心。你说是吗？李Sir。”

李轩持着突击步的掌心沁出汗来。

尤一气定神闲地说：“你们送来一个又一个，我也不想的……”

就在此时，游艇上齐齐端着UMP45的打手们骚乱起来。

一个笑嘻嘻的青年挟持着沙寒立在人群中央，朗声道：“那你想我不想？”

这青年打哪儿来的？

副总什么时候落在他手上的？

众打手一时没了主意。

尤一瞳孔一缩，嘶声吼道：“愣着干嘛？开枪啊！他一个警察还敢杀人质吗？！”

尤一话音未落，众人清楚看见一柄泛着蓝光的短剑沿沙寒颈间抹过，一道血线飙出。

冰雨出鞘，无血不归。

青年毫无预兆的割喉举动甚是骇人，部分打手被震慑当场，然而也有因此被激怒扣动扳机的打手。

混乱枪声响起，响起的不仅是枪声。

随着众人头顶上空出现的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黑色制服、头戴面罩的特警半蹲在敞开的舱门口，单膝着地，另一腿屈曲，巴雷特M82狙击枪握于手中，如同死神扬起镰刀。

尤一甚至没来得及拉上“内鬼”垫背，便被第一发狙击子弹射穿颅骨。

如果黄少天有空抬头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枪王的身姿。

于上百名特警中，也能一眼辨出的那一位，无解而无双。

可惜黄少天没有空，他在游艇上快速移动。黄Sir的实战绝不能让市民看到。在热兵器制霸的时代，犹然热衷于近身相杀的黄Sir十分凶残，光剑不离对手肘、桡、股、腘动脉，所过之处血色遍布，务求一击之下叫人丧失战力。

狙击子弹护航，光剑蓝芒闪烁，直教深海闻鬼泣。

 

 

“枪王大大，其实你有暴力倾向吧？又一枪爆头了！又！爆！头！了！”

周泽楷无语地听着黄少天数落他，一个一剑封喉的人有什么立场指责他凶残啊。

“那个沙寒还可以抢救一下的！我割开他气管1cm而已，没碰颈动脉，死不了。”黄少天刷房卡进屋：“在一大波报告审查和心理干预到来之前，要放松放松，欢度我所剩无几的学习生活。”

周泽楷拿出睡衣进卫浴间，一场战斗，队员们的信息素止不住地往外冒，得好好洗洗。

“负责这次案子的检察官是死抠细节的肖时钦，一定会把Z集团往死里抠。”黄少天靠在洗脸台上絮絮叨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周泽楷把换下来的衣服喷上除味剂。

黄少天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你们队孙翔太好玩了，我说打得这么激烈谁还吃黑巧克力，原来是他信息素味儿。这小子被嫌弃了也不喷除味剂，他往自个儿身上喷Pour Homme II，你们轮回的传统是骚包吗……”

周Sir低头解皮带，突然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要一起吗？”

“……”黄Sir难得停顿了一下，随后，他舔了舔牙尖笑起来，“宝贝儿等你这句话半天了。”

枪扫四方、剑定天下，覆雨翻云夜。

 

End

 

胡编乱造，没有常识。预祝枪王大大生日快乐~

还剩一篇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