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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黄可逆,不拆。

周黄 行云布雨(七)

幼蛇感受到空气中不寻常的热力,从周泽楷的衣袖里钻出来,沿着手臂一路往上攀爬,最终在主人的肩头盘好。

黄少天笑着招呼它:“小猫儿醒啦。”

嘶……碎霜不是猫。碎霜牢牢闭着嘴巴,强忍着吐出蛇信的欲望。它一只翅膀搂着它的宝贝珠子,另一只翅膀轻轻地给周泽楷扇起风。

嗯,不是猫,变狗腿了。

 

船速甚疾,黄少天立在舵手一侧,协助其及时修正方向,将那遮天蔽日似的红焰遥遥抛于身后。

舵手面有愧色道:“要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连累少君们一场虚惊了。”

黄少天摆摆手,“昨夜风大浪急,又无星月,是你辛苦了。我们应在经过鹿儿岛时宿上一晚再走的。”

“嗯。”周泽楷说:“且去休息吧。”

舵手谢过两位少君,擦了擦汗,指着身旁的小徒弟道:“这会子本该由他来轮替的,可出了这样的事小人万不能懈怠,得打足十二分精神!少君不怪罪已经……”

黄少天截住他又要反思的话头,像是临时起意,“我们暂不回仙岛,去泉州如何?”

舵手久闻黄少君的脾气,纵有担忧也不敢敷衍,“眼下秋高气爽,海风洋流不成问题。可蓝雨的水域不太平……”

“那就这么定了。”黄少天一击掌,浑不把海盗当回事,“正好趁此机会教我们操控船只。现在要怎么走?”

周泽楷之前与黄少天研究过蓝雨的海图,他过目不忘,忆及泉州的方位,试着问:“右满舵?”

“正是。周少君聪慧无比。”舵手点头,连连夸赞,即刻按周泽楷所说打了右满舵,双栀船转向。

少君们是蓬山的主人,想去哪儿便送他们去哪儿。当仆役的,只管听令就是了。

 

黄少天搬出海域图和周泽楷一起观视。

他两人未系统习过航海术,但圣兽对气候水流的感知是天生的,甚至无须借助指南针牵星板来辅助定位。

因而在船急速航行时,他们对方向的辨识比老舵手还要准确几分。

智者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麒麟少君身上纯属本能了。——比如这场雨申时一刻起,会于酉时三刻停,水量约记三尺五寸零十八点。——这预判雨水的能力,除周黄之外,其他的麒麟并不具备,则是后话了。

他们现在缺乏的,只是航海经验与应对之策。

黄少天忽而决意改道泉州,又亲自学起船只操控、航海之术,可不是为了“游历一番”“去找绝世剑客”那么简单了。

泉州地理位置极为显要,是蓝雨面朝南海的门户所在。

周泽楷抚摸着碎霜冰凉光滑的鳞片,对相伴而生的金麒麟再清楚不过。这个人啊,爱玩爱闹少年心气,该尽责的地方,一分不会少。

早慧的黑麒麟思虑周全。他约莫是忘记了,他也只是正当一派天真烂漫的年纪。

 

去泉州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三个多月。中途数次历险暂不去说,行程过半蓬莱众人才渐渐明白黄少天的心思。

他们走的不是直线距离,有些地方盘桓逗留数日。岛屿有无人烟、水源,何方势力驻扎,工事防御状况,临近海滩环境、暗礁、涡流……一一在海图上标注分明。

两位少君成天凑在一块儿,删删减减、涂涂改改,绘制的手稿堆了一摞。而成品最终是一副巨细无靡的海疆图。这勤政的模样让蓬莱众人几乎要痛哭流涕。

双栀船不可能停靠于海寇占据的岛屿,为免打草惊蛇,黄少天把烦烦放飞出去打探和收集情报。

起初几日烦烦兴致很高,大有黄家密探舍我其谁的新鲜感。

时间一长,烦烦抱怨道:“你是不是拿我当斥候用?”

黄少天说:“斥候怎么啦。斥候是一支军队的耳目所在,顶顶重要懂吗?”

周泽楷言简意赅道:“精英。”

烦烦的小心脏舒坦多了。

黄少天给烦烦递暗号,知道为什么不派荒火去么?它性子太爆,没有你可靠。

烦烦高傲地昂起金黄的鸾首,必须的!我太知道了!

烦烦是耐不住寂寞的烦烦,它收编了若干海鸟当小弟跑腿打杂。

海大了,什么样儿的鸟都有,总有那么一两只不靠谱的。直接导致敌情刺探疏漏,蓬莱的双栀船和一股大海寇势力的先锋哨船碰上了。

哨船一般分为子母船,探得敌情子船迅速斩断缆绳,与母船分离。母船押后,子船赶回报信。

幸好这先锋哨船没拿仙岛的双栀船当回事——船上没有武卫,女眷众多。几个小贼便想打劫捞一票,结果子母船都让仙岛给缴获了。黄少天爬上爬下搜罗战利品。那志得意满的姿态,大概以后他做不成辅国的台甫,当个海贼也能有滋有味。

 

“前面有人在打架!”有热闹可以看,烦烦兴奋死了。它很想看完了热闹再回来报信。

连荒火都放下了正在磨爪子用的铁木,瞅了烦烦一眼,低下头继续磨爪子,磨得火星四溅。

黄少天是个顾大局的人,他让仙岛诸位乘船绕道而行,并留下荒火顾守。他和周泽楷化出原型,腾空以云朵掩住真身。——做完以上的事,火速赶去围观干架。

烦烦念了几句口诀,缩成山雀般纤巧玲珑的大小。

它自夸能缩能放,“最小只有蜜蜂那么大,能让你藏进耳朵里!想想看临敌之际,耳朵里突然飞出一只威武霸气的金鸾,厉害不厉害?!变形诀我练了蛮久的,我要争取早日修炼出十万八千个分身!每一个都像我那么可靠。”

黄少天冷酷地拒绝它:“不,我不想把你塞进耳朵里。”我也不想看到你的十万八千个分身。你不是金箍棒,我更不是大圣爷。

黄少天抬起前腿揉了揉耳朵,“被它一说简直痒得受不了,里头像是有只小蜜蜂在嗡嗡嗡。”

前腿挠耳朵不方便,周泽楷挨着他帮忙,轻轻咬了咬金麒麟的耳朵尖。

“咦?这方法有效。那边再咬一下。”黄少天晃晃耳朵,歪过脑袋,“笑什么笑,别以为变成麒麟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被看出在偷笑的小周麒,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咬了咬金麒麟另一边耳朵。

被嫌弃的烦烦想站到黄少君的角上,摆出金鸡独立的潇洒姿势,被黄少天一扭脖子甩开。

烦烦不满地在金麒麟背上打滚,边滚边喊:“小碎霜,出来玩!”

碎霜三个月来长大不少,由筷子粗细长到了拇指粗细。它第一次升到高空,紧张兮兮地缠着黑麒麟的脖子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它还想多绕几个圈,打个结最稳妥。

金麒麟警告它:“别绕了,勒那么紧想让你家主人喘不过气吗?”

碎霜松松地挂着不敢再动,乍看上去倒像是黑麒麟戴着蛇形银项圈,光华流转、栩栩如生。

 

前面海上的战事规模不大,两艘船不过百余人。其中一艘船体积较小,载力估计五百石左右。海寇的战船是其数倍,紧跟在后追赶。

双方间隔三十来丈,海寇船上放出的飞箭如蝗,密密麻麻攒射。小船虽是往前逃,船尾一排披甲壮汉扛着巨盾,亦有两组弓箭手在其后轮射反击。最内层是拿着陌刀的武者们,神情轻松,似乎还在谈笑。单看排布倒是比这一波海寇来得训练有素。

海寇的意图很明显,打接驳战。己方有战船优势,哪怕只靠横冲直撞,以两船悬殊的重量与体积,也足以将对手击沉。

双方一追一逃距离僵持着,眼见陷入胶着,不断有人中箭受伤。真拼起消耗,时间一久对小船不利。

这时小船上突然跃出一个青年。

云端上的黄少天忍不住道:“两船尚有百步之远,他是要跳海还是要当靶子……”

人类笨手笨脚的,都不会飞。

 

那青年看起来既不笨也不重,身穿简单皮甲,只要害部位有精铁相护。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整个人跃离船舷,高度几近一丈。

他足尖一点,落在破空飞来的羽箭上,然后脚步不停,竟是借着密集的箭雨使力,转瞬间踏过百步宽的海面。

海寇未曾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轻身功夫,慌乱中有人抬高弓弩角度,将箭抛射出去。

青年早有准备,手中长剑挥洒,将零零落落的十来枝箭磕飞,整个人飘飘然地落在海寇船上。

他身法翩若惊鸿,出手又快又狠,一柄薄剑舞得华丽诡谲,招招繁复、式式精准,无论海寇如何动作,都会被利刃贯穿喉咙而亡。——没有例外,全部都是相同的死法。——剑芒过后,颈间血花绽放。

 

青年出击的同时,小船停了去势,鼓声响起,急急切切,如同暴雨催梨花。

船速此消彼长,小船既停,海寇船追近不过须臾。

士气却肉眼可见的反了过来,攻守天枰倾斜。

海寇被青年不要命似的袭击搅乱了防御,小船上的壮汉们则像见了血的狼崽子,趁机靠着铁钩银爪,麻绳软梯纷纷爬上海寇船。

防御被撕开道口子,砍刀长矛贴身的搏杀才正式开始。

高潮起得突兀,结束也在片刻。

一方气势如虹一方惊魂丧胆。

海寇头领面容扭曲,他双目圆睁,喉间一道血洞,维持着死前愕然的不可置信。他想起来,在蓝雨的海域上有一个凶残的传说——三更夜雨若催命,妖刀不留到五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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