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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老规矩吃完饭运动运动打会儿篮球去呗？装备带了吧？”

“带了。下夜班，不困？”

“没什么事，一觉睡到天亮。”

“嗯。”

黄少天值的是三线班，如果有事，那得是危重了。常规问题、一般会诊，自有一值班二值班的住院医和主治医去处理，不必请示三线班。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一线值班最伤身体，忙起来24小时不能合眼。由一线到二线，即升主治前要经过一年的住院总值班。本院以外科的住院总制度最为变态：值班、off、值班、off、值班、off……一个住院医分管八到十张床位，这意味着off这天，如果所管的床位有安排手术，你是不能在查完房后下夜班的。连续24小时值班，继续上手术、写病程，一切搞定再回家。这传统而违背人性的值班制度，摧残了一代又一代住院医的健康。所幸黄少天在甲状腺外科，手术全是择期，后半夜被折腾起来的次数少。电视剧里喜闻乐见的男女主角恋爱谈到一半被紧急召回工作单位的事件，基本不会出现。比起若干其他的外科，可算人间天堂。就这样，他睡眠质量也不大好，咖啡什么早戒了。

至于周泽楷，病理科朝八晚五，没有值班，作息规律堪称楷模。

 

他们每回来主校区，都顺便去篮球场玩两把。大学的球场上永远不乏活跃身影，他们以前亦如此。

两人换好衣服球鞋，周泽楷从车后备箱里取出篮球，手掌一旋食指一顶，皮球便在指尖流畅转动起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总有些闲不下来的小动作。

那少年似的习惯与动作，让他们在去篮球场的中途，再度被当成学生拦了下来问路。

稍作热身，黄少天重心压低玩了系列花式运球：左右轮换、胯下交替、背后变向……篮球作为男生们的耍帅利器，黄少天更是深谙其道。他当年打的双能卫，控球技巧在系中无出其右。多少控卫持球在他手上走不过半场。临床一系和二系打比赛，就因为这个原因，周泽楷被派去和他对位。One on one，王牌对王牌，总是火花四射的。

黄少天的损友郑轩曾对此作出如下评价：打个比方，如果你的女朋友说，吴彦祖超级帅好想给他生猴子，你什么反应？没什么反应吧。如果你的女朋友说，想给你家隔壁的吴二生猴子，你什么反应？是不是想要操刀砍了吴二？

郑轩深沉地总结，吴彦祖总是中枪——在你们眼中，周泽楷就像吴彦祖，男人帅到一定程度就像大众偶像随便YY毫无压力。在黄少眼中，周泽楷不过是隔壁的吴二，这仇恨值能理解吗？简直压力山大啊。

有些火花，要旗鼓相当才能激发。

郑轩大大太懒不去讲课，真是医学院的一大损失。他是多么诙谐通俗、深入浅出、令人触类旁通。

需要强调的是，他的损友并没有交过女友，也就没什么情敌变情人的狗血梗。黄少天和周泽楷之间的仇恨值与吸引力，属于天生的同类相斥，又属于南极与北极，该死的吸引。

 

在一起待久了，熟悉彼此思维的惯性，熟悉彼此皮肤下的肌肉蕴含了多少的能量和热力，更容易去预判下一步行动。

假动作难以骗过对方，打法便要粗暴激烈许多，利用速度力量去强行突破。

两人显然很享受这样的粗暴和激烈，在汗水与喘息中达成另一种愉快的针锋相对、心意相通。

“行不行了行不行了？不行要说话啊不嘲笑你。”黄少天双手按在膝盖处，调整越发急促呼吸的空隙里还要讲讲垃圾话。

周泽楷的回应是，向后起跳，上身微微倾斜，避开黄少天的拦截，射篮。教科书式的标准射篮动作，哪怕身体失去平衡都不会变形。黄少天再清楚不过了，在他出手的瞬间，就知道这后仰跳投的一球会进。

球权转换，黄少天急速变向的行动生生一顿，小退半步，还了他一记三分远投。

剧烈的运动让喉间有一丝腥甜的气息，黄少天舔了舔牙尖，冲着周泽楷微扬起下巴，

他们沉迷于这样的对方，挑衅的、强悍的、热切的，双目中战意熊熊如火焰般耀眼，将彼此点燃。

 

运动完毕，两人各开各的车，一前一后回到家。

家里迎接他们的是一声响亮的“欢迎光临”。

在养只旺星人还是喵星人，是爱拉布拉多还是爱暹罗的问题上，他俩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只有采取折中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得很完美，两人养了一只鹦鹉——他们家的鹦鹉，会“汪汪汪”也会“喵喵喵”，会假哭会假笑，叹起气来别提多忧伤了。

这会儿大约是三十多个小时没见着黄少天，鹦鹉兴奋得爪子猛挠鸟笼，“你好”“哈罗”“哈哈哈你去死吧”“嗷呜”“哼”“周泽楷”……用尽其平生所学的词汇量来招呼黄少天。

周泽楷见怪不怪地进卫生间洗澡去了。不是他没情调，恋人值完夜班上完课打了一场篮球，再玩浴室play还要不要肾了。

黄少天打开笼子，鹦鹉扑腾到他小臂上，“周泽楷”“周泽楷”一通乱叫。黄少天喂它吃两颗葵瓜子，笑眯眯地展开黄氏教学，“爱你。”

鹦鹉语言能力非凡，很快便连贯地念叨“周泽楷”“爱你”“爱你”“周泽楷”。

这货离成精不远了。

养宠物讲究个缘法儿，黄少天本想要只威风凛凛的琉璃小金刚，周泽楷却一眼相中了这只模样嗲兮兮的亚马逊，黄头、红瞳、翠羽。黄少天还没嫌弃完它娇小的身形，它就跳上跳下忽扇着翅膀大献殷勤，“帅哥”“帅哥”“恭喜发财”！黄帅哥迅速被取悦，艾玛这智商，吊打一百条哈士奇啊。于是黄少天花了一秒钟给它取了个美丽动听的名字——霍青桐。

看武侠的人都知道，翠羽黄衫，智勇双全，陈家洛是个24K纯颜控。

周泽楷默默认可了这个名字。只不过黄少天深情款款管个鸟儿叫“青桐”的时候，周泽楷通常省略为“霍霍”。

霍霍，祸祸你妹啊。

周泽楷最喜欢和霍霍玩的游戏，是对着它比划出开枪的动作，“BIU”，霍霍就地躺平装死，两爪朝天肚皮向上，等到周泽楷伸出指头揉揉它的小肚子，它再翻身起来蹦跶。

一个游戏津津有味玩十年。

所以黄少天吐槽过他的那些花痴粉，以周泽楷无聊幼稚的品位，他要能算美周郎，我就是黄药师了。郑轩象征性地鼓掌捧场，请求黄少天当上黄岛主的那一天，务必把蓉儿嫁给他。黄少天慷慨地同意了。

 

“霍霍。”周泽楷洗好澡，从冰箱里拿出梨和火龙果。

霍霍get到了“有水果吃”的讯息，不再缠着黄少天要瓜子，欢快地飞过去，站到周泽楷肩上。

黄少天这才腾出空去洗澡。

他们读书时曾经一道在实验室里喂老鼠养细胞，把人工培养的癌细胞种植到大鼠的甲状腺上，使之形成肿瘤建立动物模型，做组织病理切片观察肿瘤生长……大鼠的鼠生是悲惨的，他们的合作是愉快的——这家伙的操作真不错or这小子的切片做得真漂亮。

活得相对滋润的是郑轩同期养的那批兔子们。他做的是动脉粥样硬化斑块模型，把兔子怎么肥怎么养，高糖高脂饮食，饲料里加蛋黄粉。黄少天看过一回郑轩拌兔饲料，再跟周泽楷一起吃早饭——对方往粥里加了一勺白糖，吃咸鸭蛋只吃鸭蛋黄。黄少天把半截油条狠狠地摁进豆浆里，“周泽楷啊，我们明天吃得清淡点吧……”周泽楷莫名其妙地说“哦”。——这还是那个声称没有吃肉等于没有吃饭的黄少天吗。

两位医生养宠物养得很仔细，怕它胖了怕它抑郁，洗澡驱虫消毒鸟笼，两人还制定了日程表，跟养儿子似的。

周泽楷榨果汁，幸福健康的霍霍叼走一小块梨，藏到窝里，又飞回来跟周泽楷卖弄它的新词汇。“爱你”“爱你”，那意思是还要骗一小块火龙果。

它学黄少天讲话，腔调几乎一模一样。

这大概算是黄少天对周泽楷中午在图书馆里表白的回礼，一贯的狡黠会哄人。

 

黄少天倒头睡到晚上七点。值班就是这样，哪怕没有事，精神上也是紧绷的，睡不踏实。他当住院总那年，手机铃声设置成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钢琴曲，尽量舒缓心情。到现在他听到这首儿歌还会下意识的紧张，分分钟想犯中二病——别放这首歌，想看星星粉碎的样子吗？

周泽楷煮了锅白粥，看黄少天睡醒了，就把从食堂打包的几个菜放微波炉里热了热。

他俩同居多年，这做饭的技能点仍然没有。——没有时间做呀。外卖单子装订了整整三本文件夹。卢瀚文一脸崇拜地翻阅过这三本文件夹，比翻阅任何文献都仔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经常借着陪黄少天值班的名义蹭饭吃。比如昨天，他蹭完了宵夜才肯回宿舍。

黄少天跟周泽楷笑道：“小家伙就是小家伙，以后他值班值到怕的日子都有。”

“嗯。”

现在有上级医师带着，轮到自己独当一面要担责任了，才会越来越谨慎。

TBC

霍霍大概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