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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黄可逆,不拆。

黄周 雨霁云收 (九)

“刚从挂号的地方经过,队伍排到预检台那边了。”卢瀚文刷新电脑看着一长溜的待诊名单,“完全没有节前氛围,我很忧伤。”

“小长假而已,你以为是新年吗?”黄少天好笑地看着他,“回家的车票订好了?”

“好了好了,今晚七点的高铁票,过完年还没回去过呢。谢谢黄少批假!谢谢蓝河师兄!”

蓝河只是笑不说话,他去年春节都没回去。大年三十日班,年初一值班。医院初四恢复正常门诊。他家不算远,坐大巴六七个小时,来回总要耗两天在路上。五一期间就算不替卢瀚文管床,他也回不去。

“你是得谢谢蓝河。”黄少天心下了然,低年资住院医和规培的学生是节假日里病房中干活的主力,最初几年,不要肖想什么双休日和小长假。

“没什么,节日病房里头不忙的。”所谓不忙,当然也是分科室的。一天收十来个病人,上五六台急诊手术的节假日班,他也不是没干过。大不了就连轴转上二十四小时,前辈们还有三十六小时的记录在呢。

卢瀚文苦着脸说:“要早起呀,查房前我们要先到病房把需要换药的病人换好。不能睡懒觉的日子周一和周日有什么区别。”睡懒觉的幸福感是无可替代的!

能睡懒觉说明睡眠质量还不错。这让每天早上睡到六点自然醒的黄少天有些同意吴羽策的话,年轻真好啊。

黄少天在小家伙额头上敲了一记,“别废话了给我叫号,开工了!”

 

周泽楷今天不在医院里,申请区级课题的打擂在卫生局的报告厅里进行。

周泽楷作为评审的专家列席。

台上那位年轻的麻醉师汇报完毕,被一众专家盘问了十多分钟,问得焦头烂额。他悻悻地冒出一句话,我觉得你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言下之意,你们这群外行人。临床的、统计的、病理的……没有一个是我们麻醉专业的……你们根本没有听懂我的课题吧!

周泽楷听得想笑,他想起黄少天当年有一回作结题报告。汇报前的休息时段里黄少天悄悄跟他说,啧,我看了看专家意见,认为我的病例数量不够,暂时不能结题,等我上去忽悠他们。

结果黄少天把原本准备的五分钟报告口若悬河地发挥了二十多分钟,周泽楷在台下听得晕乎乎的,估摸着专家们听着也晕了,居然一致通过了他的结题。

能说不算本事,能把一众专家说晕他还条理清晰、侃侃而谈的才算本事。

眼前台上的这位明显不算,至少作为非麻醉专业的“外行”,周泽楷都能看出他实验分组上的漏洞,被统计学的专家抓着提问也就不奇怪了。

黄少天还煞有介事地教过周泽楷,你汇报完毕,专家提意见的时候,千万不要反驳,千万不要挣扎,态度要好,要说是的、对的、好的,这正是我需要改进的地方。感谢各位专家的批评指正。他们就不会刨根问底揪住你不放啦。

周泽楷论文答辩时便参考了黄少天的建议,联系周大帅哥本身优异的专业能力和颜值,那些请来的专家根本挑不出大错来,更不可能为难他了。

 

如今,他们都成了专家,听过的答辩、汇报不计其数。周泽楷仍然觉得,他家对象的台风最为吸引人。当年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还会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如既往。

统计学专家一连追问了可怜的麻醉师数个问题,终于轮到周泽楷提问。

周泽楷专家挥了下手,“下一个。”

主持人舒了口气,今天的打擂,按规定每个人的汇报环节五分钟,专家提问环节五分钟,台上这位足足耗了半个小时。

周主任还真是长话短说,无话不说,精简得很。

 

第二十五号上台的是杜明,下午场,他穿着毕业答辩那年买的正装,条纹西服粉衬衫,略显风骚,被吴启嘲笑为一年穿一次,省着点结婚都可以接着穿。

杜明在科里跟同事们预演汇报过几次。

吴启嘲笑归嘲笑,帮他重绘了流程图,动画效果,让PPT看起来高洋上了许多。

江波涛给他增加几页不明觉厉的运算公式。

“看不懂吧,我也看不懂。没关系专家也看不懂。”江波涛如是说:“我朋友专门弄这方面的数字分析软件,申请了专利,搞了上千万的大项目。”

“各行都一样。申请课题,就是花言巧语问国家要钱。”黄少天毫无诚意地啪啪啪鼓掌,“高谈阔论新技术新方法,让人相信你所做的一切是对推动人类社会进步有巨大意义的,不是来骗经费的。”

黄少是怎么混进来的!

……

有高手指导,杜明对于骗取科研经费……对于申请课题信心大增,正式场合汇报过程很是流畅。

周泽楷象征性地提了两个问题,他语气一贯认真,不会让人觉得放水或敷衍。

其余专家也卖他面子,流程走得很快。

 

汇报持续至下午五点多,周泽楷刚到停车场,杜明就窜了出来打听消息。

“没走?”周泽楷不解。

“等结果啊!”老大您能不能别这样轻描淡写的。

“哦。”

杜明泪流,哦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给个准信啊。

“准备去市里吧。”

“哦哦,我会努力的!”杜明扒着车窗表态度。

“回医院。”周泽楷按下车窗,“上车?”

杜明搭了顺风车,和周泽楷一起到科室。

江波涛笑着说:“正巧,你们来看一张片子,大家都看过了。”

“甲状腺乳头状癌。怎么了?”周泽楷换好工作服,他一说话,基本算结论。

“标本是门诊小手术室送过来的,取自患者额头上的肿块。有意思吧?”

“骨转移。”周泽楷不假思索道:“长额头上没事。”

好吧,老大太淡定,没意思。

跟黄少天的反应差不多。

黄少天的反应是“没事没事,又不是转移到脊椎了,收进来把原发灶切吧切吧切掉。”

真简单粗暴,跟切萝卜白菜似的。

 

等周泽楷接了黄少天下班,两人在车上还谈论这事儿。

“不切也没事,病人68岁,这肿块转移到前额二十来年了,才长这么点大。没有别的远处转移了。他今年看肿块又大了些,跑来医院开刀,一开开出事了。”黄少天调阅了病史,有感而发,“现在人谈癌色变,一说是癌腿都软了,哭哭啼啼地,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实话跟我说,我承受得住……承受住什么啊,喻师兄收到他们组里了,还是开掉吧,不然他当自个儿揣着枚定时炸弹,胡思乱想得倒容易生别的毛病。换做我啊……”

“不换。”周泽楷打断黄少天的话,十分干脆。

“好吧好吧,不换不换。”黄少天不是很忌讳,但周泽楷不准他乱说话。

甲状腺乳头状癌是甲状腺癌中预后最好的一类病理分型。

别的肿瘤骨转移了,人也差不多快挂了。

甲状腺乳头状癌骨转移了,可能慢慢长个几十年人还好好地活着。

低度恶性低侵袭性。听起来不那么可怕。可万一转移到肺上呢?万一再复发呢?预后再好,也是有死亡率的。肿瘤这玩意儿,只有长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才能理性分析。

之所以叫癌,还是因为会转移,乳头状微癌,最先容易转移到附近的淋巴结,少数有远处转移。

 

“有侵犯到血管和包膜。”

卢瀚文坐在车厢后排,听他的黄师傅和黄师傅的对象讲病例和病理。

黄师傅的对象车开得飞快,六点半了,小家伙还真淡定。

黄少天上午门诊给一个病人开了住院证。这个病人出了诊室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下午都联系不上,迟迟不见来办入院手续。

到了临下班,四点五十五分,该病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来住院了。

负责她床位的管床医生是个轮转中的妹子,正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一看这病人,妹子当时就快哭了。

妹子家在外地,回家的车票买在了六点半,这要收完病人一准赶不上车了。

卢瀚文是个讲义气的,自告奋勇地替妹子收病人,写病历,让妹子先走。

卢瀚文动作再快,一切弄完也花了四五十分钟。

黄少天接到周泽楷电话,走出办公室,看见本该赶火车的人六点多了还待在医院里。

黄师傅大发慈悲,把小徒弟和他的大背包一并塞进周泽楷车里,走吧,送这傻孩子去火车站。

 

黄少天以前也帮过类似的忙,小医生们谁没帮同事收过病人写过病程办过出院呢?

他和周泽楷没少遇到让对方等待的情况,彼此都能体谅。

时不时需要加班啦,需要开会啦,错过了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将约会推后。

然而正因为等待的人是对方,内心便不会有什么歉疚。

等等我呀。

因为,我也会等你的呀。

这样理所当然的心情。

理所当然的等待,理所当然的依赖,理所当然的付出。

因为等待的人是你,所以等待是一份理所当然的陪伴,所以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甜蜜和甘愿的。

在黄少天频繁值班的日子里,他忙完病房里的活回办公室,看到周泽楷,安安静静地对着笔记本,查他的资料、写他的文章,心头就会涌出很安定的幸福感。

看到他就开心。

他的存在,便是我的幸运。

最幸运不过,岁月静好,你我相伴。

 

TBC

看看刚到五月的时间线,这篇真是拖拖拉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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