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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和周黄两只隔了三排的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同学，跑来找黄少天炫耀了。

作为小小的人生赢家——长相讨喜，学习成绩好，运动能力强，兼有若干特长，很少有同学能跟黄少天炫耀点什么了。

有房有车……这不是他们这个年龄的标配。他们比的是有玩具有宠物有弟弟……黄少天都有，而且质量还很高。——感谢周教主，补足了黄少天最后一块短板。

所以只剩下了……

男同学：“我妈妈住院一个礼拜啦！”

周泽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不肖子，母亲住院不去榻前侍奉，不忧思如焚，却作此欢欣鼓舞状。

男同学：“我爸爸说，今天放学就带我一起去医院，接妈妈和妹妹回家啦。”

是的，该男同学的妈妈住院生孩子，给他新添了一位小妹妹。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将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包括一年级八班的所有任课老师。

黄少天没有妹妹。

妹妹，啊，妹妹，娇娇软软可可爱爱的小妹妹，黄少天没有。

黄少天有点羡慕：“给我看看视频呗。”

周教主：……

别人云养宠物，你是要云养妹妹吗？

周教主懂得可真多。

男同学忸怩道：“还没拍呢。”

“哦。”黄少天伏倒在桌面上，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

男同学还想聊聊：“他们最近太忙了，都没空管我。”

黄少天不耐烦了：“你是大孩子了，不会自己管自己吗？要学着照顾妹妹。”

没错。周教主心说，八岁的男孩子，在穷苦人家，都会砍柴拾粪割猪草贴补家用了。

男同学显然没想过这一层，他结结巴巴地表达此行炫耀的重点：“没人管我，我、我、我一个礼拜没刷牙啦！”好高兴哦。

周教主：……

闭嘴，离本座远点。

新时代了，周教主依旧是不会骂人的。

周教主需要骂人吗？不需要呀。

黄少天的嫌弃丰富多了：“你怎么这样邋遢！小猪佩奇都比你爱干净！穿云还天天用漱口水呢！它洗白白了香喷喷的。”

穿云，是楷楷家的拉布拉多，现在已经被黄少天划归为自家的小伙伴。

除了妹妹，任何炫耀在黄少天同学面前都是低级的、幼稚的、不值一提的。

 

春日里的蚕宝宝长得飞快，桑叶消耗量自然也是猛速增加。

黄妈妈只得又向黄少天的爷爷奶奶求助，请他们快递些桑叶来。

两位老人疼爱孙子，直接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带来了新鲜桑叶和一些院子里种的小菜。黄少天磨着老人家，要回乡下过周末，要带楷楷看小鹿。

老人被他哄得直劝儿媳妇：“我们带他回去过两天，周日晚上就送来。兴趣班少学个一次半次不打紧，以后可以再补啊。”

黄妈妈点头道：“好吧，我给他请假。你们把他带走吧！”

你们以为我喜欢周末不休息送儿子去学这学那嘛。他不在家我和他爸过二人世界不要太开心，都不用等到他睡着以后偷偷遛去电影院看午夜场了！黄金时段的电影票订起来，养蚕养乌龟算什么，比起养儿子的繁琐，那都是小事。

周泽楷在黄少天的卖力撺掇下，被一块儿带走，去乡下看小鹿了。

周教主到了地点，颇为无语。乡下不像乡下，小鹿挺像小鹿。

乡下是位于市郊的别墅区，庭院里养着锦鲤睡莲，葡萄架子枇杷树，一排排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小菜地。小鹿是一只眼睛大大四肢细长的小鹿犬。人类根据自身的审美与偏好，筛选、繁殖出形形色色自然界中不存在的物种，以供玩赏。古来如此，如今不过更多罢了，像蝴蝶的锦鲤，像小鹿的狗狗。

你期待看到什么样的乡野村光呢？周泽楷自哂，鹿苑、马场、追逐其间的细犬，都很遥远了呀。

黄少天挖挖蚯蚓，摘摘草莓，在枇杷树干上刻下一道长高的痕迹，和小鹿两只满院子撒欢蹦跶，开心得要命。

黄妈妈和黄少天，一个不用管儿子，一个没有人管着，彼此都渡过了欢愉的周末。

周日晚上，周泽楷拎着装满草莓的小竹篮回家了。周妈妈两天不见儿子，心里头正空落落的，但孩子该教育就得教育啊。周妈妈尽量平心静气：“去爷爷奶奶家里玩就很叨扰了，怎么还又吃又拿呢？”

周教主：……

为了点吃食推三阻四很难看呀。

老人家乐呵呵的：“楷楷乖得很，和少天一样乖。爷爷奶奶给的东西一定要拿着，不拿我们反而要生气呢。”

楷楷和少天一样乖得很……这是对黄少天同学戴了多深的滤镜啊。

周妈妈笑道：“楷楷快谢谢爷爷奶奶。少天明早过来吃草莓华夫饼。”

黄少天嘴快：“谢谢阿姨。谢谢爷爷奶奶。谢谢谢谢谢谢！我爱你们！”

得了，周教主尊口未开，黄少天都谢过一圈了，最后还升华了主题。

老人家乐坏了，就说我们少天很乖的嘛。

 

老人家一走，黄妈妈恢复了忙碌生活。

当她接到班主任老师发布的群消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为什么学校组织春游还要家长陪同！”

春游，是孩子们的假日天堂，是家长们的假日地狱。

到底有多累，谁陪谁知道。

通往花开海上的大巴车里，一众爸爸妈妈成堆地诉苦。

爸爸甲：“本月上旬是植树节，老师组织家长带孩子们去种树。”

爸爸乙：“中旬出门踏青赏花的人多了，老师组织小志愿者们去捡矿泉水瓶子做环保。我们是大志愿者。”

妈妈丙：“我听说小学生春游就不用家长陪同了呀，怎么还要求家长来呢？”

妈妈丁：“再熬一熬吧，也许二年级就不用了呢？”

黄妈妈积极加入讨论：“每个双休日都有活动，少天又被他爷爷奶奶领回乡下玩了两天，这个月的兴趣班上得是七零八落。游泳队那边我请假请到教练要发火了。”

妈妈甲：“说到兴趣班我正愁着呢。我女儿最近每个晚上都跟梦游似的，第一天半夜起来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哗啦啦地淌；第二天半夜起来弹电子琴；第三天半夜起来坐在抽水马桶上一下一下地摁冲水键，边摁边哭，喊什么‘妈妈我可以的’……带她去医院看，医生说是心理压力过大，建议少报几个兴趣班。我婆婆还说星期天下午空着要不要送她学跳舞……”

周妈妈说：“这怪吓人的。别把孩子累出毛病来吧。”

妈妈甲：“是啊。我起初以为她晚上不睡觉起来作妖。后来看她是真的不对劲，心里慌慌的。”

黄妈妈：“啊？昨晚十一点多，少天说什么睡不着觉要起来拼乐高，被我当成作妖处理了。”

周泽楷飞快地看一眼黄少天，你昨晚挨揍了呀……

黄少天下巴一抬，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没有这回事！

黄妈妈用词相对委婉，除了周家母子谁也不知道“当成作妖处理”和“揍了一顿”是同等的意思。

黄妈妈：“儿子，你压力大吗？”

黄少天哼了一声：“没压力。我能有什么压力。教练很看好我的。还有个老师想挖我去跳绳队呢。”

周妈妈摸了摸周泽楷的头：“楷楷觉得压力大吗？”

周教主坐姿僵硬。

好好说话，能不动手么？

妈妈甲：“周泽楷同学真的很安静呢。我女儿简直皮得像个男孩子。她一调皮闯祸我就控制不住脾气要揍她，揍完就很后悔。下次再皮再揍……唉……”

妈妈甲说着后悔，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妈妈甲：“妈妈揍你你怕妈妈吗？”

小女儿：“怕呀。”

妈妈甲：“那你还爱妈妈吗？”

小女儿：“爱啊。”

……

众爸爸妈妈闻言都笑起来，说真是亲生的，没有隔夜仇。

黄少天悄悄对周泽楷说：“她是傻的吧。”

周教主：……

好好教育，能不亲亲抱抱爱来爱去么？

自认逐步融入现代社会的周教主，对于现代人的情感表达方式还是不太能够接受。

好在周妈妈言行举止很内敛，没有爆发式的母爱。

黄少天拍拍手：“那什么，老师讲的歇后语，周瑜打黄盖。”

周泽楷：“愿打愿挨？”

……

周妈妈抓着手机后悔极了，哎哟，我该把这俩的对话录下来。幸好我背了两个镜头，等下了车要多多拍照！

 

生态公园里，孩子们在玩耍，家长们在准备野餐。

妈妈甲：“我最近用了一种美国减肥法。早饭午饭，只吃一个鸡蛋，晚饭敞开随便吃。”

妈妈乙：“什么原理？有效吗？你不胖啊。”

妈妈甲：“原理不懂。亲测有效。这不晚上送娃学画画吗？两个小时。开车来回不划算，我又不能坐在车里干等着。找家甜品店，吃点喝点玩玩手机等着，这体重就控制不住了。”

周妈妈：“你可以去逛逛街消磨时间啊。”

妈妈甲：“那些店经常逛，上新频率没我逛的频率高。”

周妈妈呵呵了，甜品店也没经常更新，你怎么能天天吃呢。

黄妈妈：“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吧。”

黄少天跑得满头大汗，渴了，找家长要水喝。

黄妈妈拿湿巾给儿子擦汗，继续建议：“我觉得国产减肥法健康一些，早饭午饭正常吃，晚饭少吃或不吃。”

周妈妈也想给周泽楷擦擦汗。

周泽楷没出什么汗。

周教主有内功护体，与旁人的调息方式不同。

周妈妈小声问儿子：“老师给你们讲什么啦？”

周教主：“讲虞美人和罂粟的区别。”

周妈妈：……

上学真好！老师真好！春蚕和蜡烛就是用来形容老师的！

周妈妈：“待会儿楷楷和少天哥哥去虞美人花海那边合个影吧。”

楷楷的少天哥哥，在几个妈妈讨论减肥这种女性为之奋斗终生的主题中，插话了：“你们可以中美两种减肥方法综合运用啊。早饭午饭正常吃，晚饭敞开随便吃。”

黄妈妈：“儿子你真聪明。”

周妈妈：“少天真是个天才。”

其他妈妈在哈哈哈。

周教主：……

综合运用，为什么不是早饭午饭只吃一个鸡蛋，晚饭少吃或者不吃呢？

他耳中又陆陆续续听进郑多燕……小红帽……瑜伽……等词汇。

郑多燕、小红帽是何人？

瑜伽，周教主在《吠陀经》中读到过，是一部包含了静坐、冥想、苦行的修习法门，源起天竺，后分为练气、练心两个流派。

今人的修行，大多只具其形，空有体术，缺乏针对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心法。皮毛而已。

周教主结束春游后，用笔记本查阅了“郑多燕”，原来除了开武馆授徒，还有一种门槛不高的职业，叫作健身教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