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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了年纪的人眼中，黄少天这样的性格略显轻浮。

周母固然不会认为周泽楷的逆反，“一定是外头的小妖精勾引了我儿子的错”，把锅全扣到黄少天头上。

她也不会轻易被黄少天的言辞说动。——男人的话要是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

我儿子不包括其中。

我儿子根本不爱说话，更别提嘴巴抹了蜜似的骗小姑娘……呃，骗小伙子了。

周母理直气壮地双标着。

 

要说黄少天的模样招人，招男人喜欢，也招女人喜欢。那周泽楷的外型就是符合大众审美，老少通杀了。

周大帅哥哪怕不像黄医生那般能说会道哄人欢喜，围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也从没少过。

搭不上话，聊不起天没关系，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并且周大帅哥才和财兼具。

黄妈妈起初采取的措施是：年轻人心思浮动，变化快。与其在俩孩子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扮演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不如让时间解决他们。

君不见多少小情侣毕业了就拜拜，吵吵闹闹合合分分，何况两个男孩子呢？

那么优秀，花花世界几多诱惑。

日子一天天、一周周过去，岁岁又年年，春去春回来，却没见这俩人有分手的迹象。

黄妈妈开始没当成坏人，也不好中途去插手——你们怎么还在一起呀！多看看周围的小姑娘呀！

虽然很多人说过黄少天烦，话多，真正讨厌他的并没有几个。朋友有困难相求，便不吝于伸出援手，他或许极少锦上添花，却能适时雪中送炭。

每回亲戚邻居问黄妈妈，你儿子缺不缺女朋友啊？

黄妈妈都很憋屈地回答，啊，不缺，我儿子怎么会缺女朋友。

 

有一年黄少天陪着他妈逛街，黄妈妈心安理得地刷儿子的卡买自个儿的包，然后让儿子拎着。

黄少天乐得跟老妈献殷勤，随口说，周泽楷下个月要去美国进修学习，正好水果七上市，让他给你寄一个回来？

黄妈妈关注点不在水果七上，她问，出去多久啊？

黄少天说，半年。

黄妈妈皱起眉头，那么久啊。

周泽楷生得好，一看就是副招桃花的样子。

反派做坏事是因为寂寞啊，男人乱搞也是因为寂寞啊，呸。半年没情人可不寂寞么，洋妞热情又奔放，指不定半推半就地搞上了。

天高皇帝远的，你被蒙在鼓里怎么办？

要是那小子有新欢你们就此分了也挺好的……

黄妈妈的内心很矛盾。

您到底是想他们分呢还是不想他们分呢？

黄少天说，还好吧。我之前去云南支边三个月，大山里可落后了，条件特别艰苦，有段路只能骑马，也没见你担心啊。

黄妈妈心说，条件特别艰苦我担心个毛，担心你被环境虐变态了，要跟牦牛谈恋爱吗？

黄妈妈的表情太过明显，黄少天一下子明白了。

黄少天忍不住要笑，状似无意地说，大山里什么娱乐都没有，我三个月完成两篇论文，自我感觉思如泉涌，状态超常。回来一看，周泽楷不声不响地编写了一本书。

 

这年头出书很容易，主任出书就更容易了。把任务分派下去，组员们一人负责一章节，东抄抄西抄抄、复制黏贴、拼拼凑凑，就好出本教材了，有书号的那种。

黄少天明显不屑于此。他很唾弃地说，那种书白送我都不要。

挡不住总有人送，收回去只能垫桌脚。

周泽楷写的自然不是这种书。

病理科发的文章拿出来，黄少天一读，就知道哪处是周泽楷捉刀。

三个月编写出一本书，那真是他对象用尽所有业余时间，厚积薄发的结果了。

黄妈妈是个明白人，她有多骄傲自家儿子的专业能力，就明白人家孩子有多出色。

青年才俊医生的工作，分为医、教、研，三个部分，白天医和教，晚上搞科研，多么勤勉！

有专业人士说，要是当代社会突然取消了晚间的一切娱乐活动，那么新生儿的出生率一定会大大增高。——没事干，就在床上造小人呗。

黄少天言下之意，我跑去山里没娱乐晚上只能写论文。我不在他身边，他在市里依然放弃所有娱乐，晚上没事可干，尽用来提高业务素质，埋头工作了。

看看这效率，看看这成绩！

黄少天又说：要是放任他自由地在美国待半年，大概又能出新书了。

有知识的人想要委婉地说话，是可以毫不露骨的。

前提是，谈话的对象够聪明，一点就透。

黄妈妈很通透。

黄少天笑嘻嘻地补充道，过俩月我也去进修。

黄妈妈更矛盾了。

离得远了，她担心儿子的男朋友劈腿。

儿子的男朋友前脚出国进修，她儿子后脚也去了，她又烦恼俩孩子好得拆不开。

难道打算这样混上一辈子吗？
可这样混上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黄妈妈咬牙道，既然你也去，你给我买水果七吧，我要土豪金。别麻烦小周了。

黄少天笑着说好。

黄妈妈很快没空心烦她儿子的事了，她女儿给她添了个无比能折腾的小外孙。

 

 

黄少天不小心听到周泽楷的家务事后，很是不自在了一段时间。

周泽楷心情不好吧，换了谁心情能好啊。

快期末考试了会不会影响奖学金……不是，会不会影响学习啊？

黄少天去自习教室，那小子倒还是老样子，待在倒数第一排靠窗他最常坐的位置上。坐姿挺拔，不晓得是看书还是发呆，自成一道风景。

黄少天很絮烦，心思也很细，万一人家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他脑补对方寂寞如雪心头滴血，自以为是地跑去关怀，不给人添堵吗？而且家务事，本不该让外人听到的。无意中听到了，闭嘴，装作没听到最好。

所以那段时间，除了定期约出来打球，打完球吃吃喝喝以外，黄少天没做啥多余的事情，最多点单都依他，付款我来嘛。黄少爷又不差钱，吃嘛嘛都香。

黄少天对照顾人自有一套经验，比如他妹。他妹要是遇到伤心事哭起来，旁人越劝她哭得越凶。黄少天从来不劝，一百抽面纸和垃圾桶往她面前一推，最多再倒一杯水，关上房门随她哭去。哭，是一种释放情绪缓解压力的方式，于身体有益。天大的问题，等哭爽了，你说，我办。

 

尊重对方隐私和个人空间，不多说不多问不指手画脚。黄少天很有分寸。

转眼临近暑假，黄少天应西班牙帅哥之约，不打算回家了，去欧洲几个小国浪一浪。周泽楷说他也不回家，申请了假期留校。

暑期的宿舍楼会断电，留校的学生要单独打申请。

黄少天心里咯噔一下，难免要往人家务事上想。什么家不成家，只余空屋子，不想回去之类。

他嘴巴比脑子动得更快，邀请道，周泽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西班牙那片儿玩玩，有地导。我们还能租车自驾。

周泽楷问，日期定了吗？要先帮张益玮老师做完手头的项目。

原来是要做项目啊！我想太多了。不过这是答应一起出去玩的意思吧。

“还没定，正要办签证。你有护照吧？项目什么时候能结束？”

“有。项目到七月十号。”

黄少天大手一挥，“可以的可以的，办签证也要等的。”

 

医学八年制，有足够长的时间让两个人感情滋生、发展、挑明。

八年呢，抗战都能胜利了。

黄少天对周泽楷产生点不一样的心思后，两人维持了相当久的不说破的暧昧关系。

黄少天难免要顾虑重重。

因为家庭原因，周泽楷会不会认为男人不可靠？等等，周泽楷也是男人。再说，劈腿这种事，分人品，不分性别。

周泽楷会不会对婚姻很失望？这个……他们好像没法结婚，至少国内不行。

没谈恋爱就谈结婚是不是想太多了？废话，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思修课怎么学的！喂喂，思修课不学这个……

总之，善于把握机会的黄大少为难了。谈恋爱很简单，有荷尔蒙冲动就行。但你喜欢一个人，会想珍惜他。

 

转折发生在一天下午，黄少天气哼哼地回学校了。

周泽楷奇怪道：“不是去做外教？”就因为黄少天要去做外教，他们才把打篮球的时间约在傍晚了。

“我把学生炒了！”

黄少天跟个新学生，某意大利小哥，定在XX公园里学中文。

有黄少天在，气氛哪会冷场。他滔滔不绝地说：“这个时间段人流量少，大声讲话没问题。不像咖啡厅茶吧什么的，不方便畅谈。我同学专门学语言的，每天大早爬到山上朗读。嗯，歪果仁的面部肌肉跟我们不大一样，大家发音方式不同，所以我同学开玩笑，他是每天上山练肌肉的。”

“等到傍晚这儿就没法呆了，大爷大妈们要过来跳广场舞，那大喇叭吵得要命。”

巴拉巴拉，balabala……

黄老师上课内容很丰富。

意大利小哥情意绵绵地看着他，虚心提问：“中文要怎么表达‘我爱你’？”

他伸出手，还想摸摸黄老师的脸部肌肉到底有哪里不同。
黄老师脸一偏避开，我*%&#*，脑内被粗口刷屏了。

太假了！太老套了！

老子教个中文，你特么的当老子出来卖笑的？是不是还想约炮啊？

黄少天皮笑肉不笑的，异常冷酷地说：“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会说‘你大爷的’‘滚你妈的’……中文博大精深，表达方式有很多。”

（以上请自动替换成英语交流，除了‘你大爷的’和‘滚你妈的’。）

 

黄少天跟周泽楷把事情经过一叙述，“你还别说，大仲马讲得没错，‘他妈的’这类国骂，只有用方言骂出来最带感，最解气！”

大仲马这么说过吗？我没看过《三个火枪手》。

“小爷才华横溢。要是表演单口相声，我能连说十二国语言的‘我爱你’不带喘气的！他妈的，跟我玩文字游戏……”

“黄少天。”周泽楷停下脚步，连名带姓地唤他。

去篮球场的路上，种了两排凤凰木，花开时节，明艳如同火焰。

而周泽楷的眼睛，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缓缓地说：“黄少天，‘我爱你’，用方言怎么说？”

这个类比也许不妥帖，但是，表白，和骂人差不多，只有用方言说出口，才最情真意切。

他俩都认为，是自己，先向对方表白的。

 

TBC